小徑紅稀,芳郊綠遍,高臺樹色陰陰見。春風不解禁楊花,濛濛亂撲行人面。

翠葉藏鶯,珠簾隔燕,爐香靜逐游絲轉。一場愁夢酒醒時,斜陽卻照深深院。  〈踏莎行〉-晏殊

 

侯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暖搖征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

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欄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。  〈踏莎行〉-歐陽修

 

  劉熙載《詞概》:「馮正中詞,晏同叔得其俊,歐陽永叔得其深。」此句一語道破晏殊與歐陽修的詞風最大不同點。晏殊的詞篇冷靜思致,帶給人悠遠深長的感動,這就是所謂「俊」之所在。而歐陽修的特色接近於馮延巳詞中所述「日日花前常病酒」之意,詞篇帶有較深的情感韻味,與人生的執著,故言得其深也。

  晏殊同樣也是一位具有敏銳之心的詞人,從「春風不解禁楊花,濛濛亂撲行人面。」將春風擬人化,寫出俏皮之感,可看出他對於自然萬物之觀察細膩之處,與下筆之巧思,是歐陽修所不及的特色。同時他對於自己的情感較為收放自如,有所反省與節制。晏殊這一首〈踏莎行〉通篇帶有冷靜的感覺,「一場愁夢酒醒時」明明是思人未歸的愁恨,照理來說這種連夢中也無法相逢,醉酒醒來之後期待落空的失望感應帶來很大的情緒起伏,末句卻以「斜陽卻照深深院」來收尾,傳達出一種平淡的傷感,憾恨自在不言中。晏殊的詞沒有悲慨的內容,也沒有激言的氣勢,難免有些過於淡然。然而其中所帶有的淒然愁悵之情,依舊使讀者不免心動。

  歐陽修一生的仕途並不十分順遂,曾經貶官數次,然而他擁有豁達的人生觀,是一個很懂得發掘大自然之逸趣的人。他雖然不是很刻意地,卻成功將這種個人特質融入作品之中,因此歐陽修的詞作充滿了賞玩之意興,以玩賞美好事物來排遣人生悲苦,兼具豪放與沉著的特質。比起晏殊,歐陽修的〈踏莎行〉之中同樣是上片敘寫離人之思,下片對照女子情懷,卻多了開闊的景象。「離愁漸遠漸無窮,迢迢不斷如春水。」寫出離愁之綿綿遠長,不像晏殊的離愁只以「斜陽卻照深深院」淡筆帶過。「樓高莫近危闌倚。平蕪盡處是春山,行人更在春山外。」同樣以奔放的筆調寫出女子對於離人之盼望,「平蕪」令人聯想到李煜「離恨恰如春草,更行更遠還生。」之句,以草暗示了離愁之綿源,然而對於行人之思竟在這離恨之外,可見得這份盼望是多麼望眼欲穿,多麼遙不可及。也因此歐陽修才有前句「樓高莫近危闌倚」,既然行人的歸來這麼不可求,那還是不要登高望遠吧,以免徒生傷悲。這也看出歐陽修對於人生的態度之曠遠,帶有覺悟和哲理之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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